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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半年前的亚运会召开之后,北京就进入了一个经济的飞速发展期,宽敞的街道、高挂的立交桥,在此时的北京已经随处可见了。
深红色桑塔纳轿车在拐过玄武门大街,缓缓地行驶在前门的前门大街上,此时正值上午十点钟,前门大街上往来的车辆很多,交通显得异常拥挤。而这一切的一切,在莫斯科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
对于约里宁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过去他也曾出过国,只不过去的地方除了朝鲜之外,就是东欧的罗马尼亚、波兰、捷克等地方。以往,在那些地方,他还感受不到自己国家那虚假繁荣背影中的落后,而这段时间,准确地说,是自从他进入中国国境的那一刻起,他才由衷的体会到,自己的父亲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支持激进派的进一步改革措施。可是这话说回来,为了一场还不知道是否能够强国的改革,就先把自己的国家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这样做难道就真的正确吗?约里宁想不透,他感觉自己很茫然,甚至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同样是在改革,中国人这里的改革一团和气,而且正在富强的路上快速的进步,而自己的国家也在改革,可是看看那里成了什么样子?
“谢尔格,前面就到天坛公园了,怎么样,要不要进去转转?”郭守云能够感受到约里宁的沉默,这段时间以来,这个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狡猾上校,就一直都很消沉,尤其是昨天晚上,当得知了格鲁吉亚正式宣布独立的消息之后,他的消沉就表现的更加明显了。
“怎么,你不急着去参加那个什么,什么招聘会了吗?”约里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扭头看了郭守云一眼,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呵呵,我有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她总是对这种人事上的事情出奇的关心,所以即便我今天不去,相信她也能把招聘的问题解决掉。”
“哈哈……”约里宁自然知道郭守云所说的那个合作伙伴是谁,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很看出了这两人之间表面和气但骨子里钩心斗角的现实。
朗声一笑之后,约里宁伸手在郭守云的大腿上拍了拍,说道:“郭,不得不承认,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在我所认识的人中,还没有哪个能够做到你这么豁达。”
“呵呵,豁达倒是说不上,我只是比较看得开罢了,”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有很多事情的发生、出现,都是不那么合乎人愿但却又不以个人的意愿为转移的,所以呢,你要想活的顺心一点,那就要看的开。就像你们国家现在所面临的情况,有很多事情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所以如果你因此而耿耿于怀大没必要,我们中国人说,‘大乱之后有大治’,也许今天你们的纷乱,就是未来重走复兴之路的契机。”
“很高兴你能像朋友一样安慰我,”约里宁抹了一把脸,由衷地说道,“其实你没有必要来讨好我的,如果在昨天,我也许还能给你些帮助,但是现在,嘿嘿,恐怕要另说了,搞不好我现在已经要自身难保了。”
郭守云心头一震,他豁然明白,约里宁从昨天开始的消沉,并不仅仅因为格鲁吉亚的独立抑或是苏联国内的动荡,这其中还有个人的原因。
“怎么,家里有不好的消息?”郭守云试探着问道。
“暂时还没有。”约里宁苦笑一下,他看了看车窗外,此时车子正好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子停了下来。
“你刚才说得天坛在什么地方,我想去转一转。”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约里宁说道。
“哦,”郭守云下意识的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此时这个十字路口,正好是广安门内大街同前门大街交汇的地方,再向前不远就是天坛公园了。他说道,“好,就在前面不远,咱们到时候下车转转。”
也许是不想在车里多说了,约里宁点点头,仰身靠近椅背里,闭上了眼睛。
红色的桑塔纳最终停靠在天坛街的公园入口处,两人下了车,在公园门口的售票处买了门票,一路逛了进去。不过约里宁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观景上,他一路沉默,当走到丹陛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看着道路两边那大片的柏林,深深的叹口气,说道:“郭,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我还是想问你一个有些冒昧的问题。”
“什么问题?”郭守云也停下脚步,他站在约里宁的身边,说道。
“你究竟想从我们那里得到什么?”迎着郭守云的目光,约里宁用罕有的深沉语气问道。
“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郭守云一脸严肃地说道。
“噢,第一个人可是妮娜?”约里宁先是一愣,继而问道。
点点头,郭守云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同样的答复,那就是我在求财,而且仅仅是求财。我同任何人,包括伊万诺夫在内的所有交易,都是基于求财这个目的,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那换句话说,如果我能够为你的贸易提供便利,你也可以同我合作喽?”约里宁的目光看上去就像两把尖刀,狠狠的钉在郭守云脸上。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卑鄙,但我还是要说,事实如此。”郭守云毫不退缩,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可真是够坦白的。”约里宁摇摇头说道,不过看上去,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对朋友我一向都是如此坦白。”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
“朋友,嘿嘿,既然郭你把我当作朋友,那我有些话就要直说了,”约里宁笑道,“反正你只不过是为了求财而已,那如果我们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倒下去的话,咱们之间是不是也可以有一个合作的机会呢?就像你同伊万诺夫那些人之间的合作一样。”
“你们?我不明白,你所说的这个‘我们’,究竟指的是谁。”郭守云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就要涉及到苏联远东更深层的秘闻了。
“这些不用我来告诉你,”约里宁摇摇头说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次远东各部队辖区内的暴动,背后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吗?”
“哦?”郭守云做出一副愕然的样子,他知道,远东军方在面对暴乱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正是他们在给克里姆林宫施加压力。
“这是有些人在逼着大家站队啊,相信经过这一番排队,国内的局势就彻底明朗化了,”约里宁冷笑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在台面下协商的机会了,所有人都会撕掉面具,战友就是战友,异己就是异己。到那时,我想以郭你的精明,自然能够把一切都看个明白。”
“该死!”郭守云心中暗骂自己一句,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可不是嘛,这次苏联国内各个部队驻地城市的暴动,可不仅仅是军方在迫使克里姆林宫让步,他们这也是在划分自己内部的“敌我”站队问题。面对那些反对格鲁吉亚独立的人群所发起的、针对激进派的暴乱性围攻,冷眼旁观者自然是一方,而出面干预者便是另一方。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该团结谁,该打压谁,自然就是一清二楚了。
至于约里宁口中所说的“我们”,自然就是指的激进派一方了,现在他们的实力还较弱,至少同以克里姆林宫为首的主流派以及以军方为主的传统派相比,他们还不够级别。难怪约里宁会说他可能自身难保了。
想明白了,一切都想明白了。通过与约里宁的这一番谈话,郭守云之前的所有疑惑一扫而空,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而这对他这样一个商人来说,则是至关重要的。
“谢尔格,你放心吧,”想清楚这一切之后,郭守云压抑住心中的兴奋,他伸手揽住约里宁的肩头,说道,“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同你合作,你可以把这当作是我对你的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