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四章 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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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类似这种堵心的感觉,并没有在郭守云的心里停留太久,他很快想到了另两种可能性:其一,北京之所以把这件事绕过他,很有可能又是一种挑拨的手段——通过一种人心中最常见的嫉妒心理,挑拨他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之间的关系。其二,北京对他出任这个搭桥人的角色存在顾忌,甚至可能是担心给他带来不必要的恶劣影响,毕竟他的身份敏感,而且在美国还有大笔的投资生意。

同样两个莫可猜测的可能性,其出发点却有着善意与恶意的根本区别,郭守云自己想想都觉的好笑,他琢磨着,人与人之间理解之难,恐怕也就在于此了。

“这件事,我在昨天接到了信函,心里就一直在考量,”霍多尔科夫斯基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他那双眼睛在郭守云的脸上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件事由我来出面不太合适,北京方面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你。你本身就是中国移民,同时呢,又与美国那边的部分人关系不错,所以……”

“呵呵,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倒先笑了,他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大腿上捅了一手指头,说道,“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怕我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同时呢,也担心中了北京那边设下的挑拨之计,为此才专门跟我这儿坦白来了?”

“我要说不是你相信吗?”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愣,随即释然笑道,“说实话,同北京打交道,我真是整日里提防又提防,小心又小心,你们中国人脑子里的歪主意太多了,稍有不慎就会落进陷阱里。”

“看出来的就不是陷阱了,只有没看出来的才是陷阱,”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这个虽然算不上多么精明,可也不至于傻的总犯一个错误,现在,既然北京那边更信任你,希望能你能在这件事上发挥更大的作用,那你就出面替他们牵线搭桥好了,我绝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真心话?”霍多尔科夫斯基试探着问道。

“真心话,比真金还真呢。”郭守云失笑道。

“嘿嘿,比真金还真的真心话也没用,这次的事情啊,没有你参加还就真不行了,”听出郭守云这话说得很真诚,霍多尔科夫斯基总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不过他转头又摇头说道,“现在华盛顿显然也信不过北京那边,当然,他们也信不过我,最重要的是,基辛格这个人似乎对你很有好感,他这次来莫斯科之初,也就是前天下午,就曾经公开表示过,希望能与你这位‘极具人道主义精神的年轻人’好好谈一谈,做个忘年交什么的。”

“那好啊,对他这位忠厚的长者,我可算是仰慕已久了。”郭守云一笑,他知道,里尔克的所作所为,尤其是他在犹太人身上花去的大笔经费,已经开始实效了,郭氏集团在美国犹太人群落里,已经开始享有一定知名度了。

郭守云前世对美国状况的了解相当有限,而对美国政坛上那些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顶尖政客,他更是所知不多,但在这其中,基辛格作为一个犹太裔政治家,算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郭守云对这个人还是稍稍有一些了解。在他看来,华盛顿那些犹太政客中,如果说有谁是以色列的最强硬支持者,如果说有谁是犹太复国主义的最坚定奉行者,那这个人无疑就是基辛格了。而此人的主张以及其对犹太国家的态度,可以直接追溯到他的童年,作为一个十九世纪二十年出生于德国的犹太人,这位老政客有十三个直系亲属是在纳粹集中营的毒气室中罹难的,而这种近乎悲怆的童年,也直接影响到了他毕生的政治立场。

其实,在郭守云看来,要了解一个政客的思想立场其实并不难,如果能从他们的童年尤其是成长历程着手,就可以很容易的把握到一些深邃的东西,这些东西绝对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半点的花哨。

“什么仰慕不仰慕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对郭守云的话不屑一顾,他撇撇嘴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是什么,坦率的告诉你,类似他那样的老狐狸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当然,如果你能彻底摆脱与那些‘左’的联系,摆脱与北京方面的牵连,那凭着这棵大树,你倒是能在美国找到最安全的立身之地,不过这两点你做得到吗?很显然,你做不到,所以啊,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回过头来,谈一谈更加现实的问题吧。”

“呵呵,这话说得不错,”郭守云飒然一笑,从洁白的躺椅上站起来,探头朝正在泳池里戏水的几位女郎瞄了一眼,随口说道,“咱们现在不应该想太远的问题,而应该更加现实一点。不过对我来说,现在最大的现实是,在沟通中美的问题上,北京没有打算让我插手,也就是说,我在这件事上是一个旁观者,嗯,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你想啊,我现在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不管什么事,既然能有忙里偷闲的机会,我自然是乐得轻松,何必上赶着自寻烦恼呢?”

“我听着这像是气话,”霍多尔科夫斯基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咱们的郭大先生可不像是那种喜欢负气甩手的人。”

“是气话,但也是真话,”郭守云耸耸肩,不紧不慢地走到泳池边,而后扶着池边的一杆梯栏蹲下,这才笑眯眯地说道,“在我看来,北京与华盛顿的关系现在还远远不到缓和的时候,他们之间还必须都斗下去,甚至还需要斗上几年的时间。这次布什先生委派基辛格来探路,并不能证明华盛顿准备结束持续近三年的中美紧张关系,当然,这更不意味着美国人准备结束对华持续三年的全球经济封锁,说白了,这就是华盛顿的一种政治策略,面对即将带来的总统大选,布什先生需要拉拢更多的选票,需要得到来自那些美国大型出口企业的支持。而将来无论他是能够连任,华盛顿的对华政策都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动,谁要对他们抱有希望,那还不如直接去马路上撒网打渔来的现实。”

“哦,你是说,你并不看好华盛顿与北京的这次接触?”霍多尔科夫斯基皱眉说道。老实说,这方面的问题,他还真没仔细考虑过。

“不是不看好,而是根本懒得去看,”郭守云嗤笑道,“蜈蚣不存在了,谁还能奢望毒蛇与蟾蜍的和睦相处?同样的道理,苏联既然解体消亡了,谁还能期盼着中美蜜月的延续?所以说呢,你要想在这件事抢一个亮点,那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吧,因为你所得到的,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无用功。”

郭守云这番言论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而是通过他前世的所知所闻得来的。在他所熟知的那段历史中,从七九年到八九年的十年间,是中美关系的真正蜜月期,那时候中美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就说军事上,在八四、八五年,由于印度列装了前苏联提供的T72主战坦克,中国军方感觉到国内使用的79型主战坦克已经失去了优势,于是当时的美国人就主动提出与中方合作,联合研制一种性能超越T72的新型坦克,以便使中国在军力上优于印度。而为了能够对印度进行进一步的钳制,美国人甚至还决定向巴基斯坦提供F16战机。中、美、巴三方的军事合作进行数年,美国人为此还在巴基斯坦成立了“临时研究联合陆军机动作战武器中心”。

不过类似这样的蜜月期随着苏联的解体在一夜之间就彻底烟消云散了,从八九年开始,先是一个联合国的制裁议案,紧接着又是震惊世界的“银河号”事件,随后是台海危机、南联盟使馆事件、中美撞机等等等等,毫不客气的说,蜜月期的十年之后,紧接着就是十年的关系紧张期。

郭守云对所谓大国政治博弈不感兴趣,可他却知道,如果俄罗斯这边缓不过气来,那中美关系的缓和就是奢谈,无论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好,基辛格也罢,他们要想在这上面拿分出亮点,纯粹就是空想。

郭守云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身价,他手上的钱可以说是胡吃猛造的用上一百年也用不完,在这种情况下,他对“名”这个玩意不可能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话说回来,感兴趣的事得也得办得成才行,如果说一早就知道这事没搞头,他才不会去废那股子冤枉力气呢。

“那你的意思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细细思索了一番话老朋友的话,良久之后,才试探着问道。

“我的意思是,今天中午咱们应该吃点什么,”从泳池边扭过头,郭守云笑道,“嗯,顺便还要好好睡个午觉,下午呢,养足了精神去跟克里姆林宫打交道,这才是最现实的,也是咱们迫切需要办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