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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东京的天气仍旧好得出奇,晴空万里、蔚蓝无云,那轮亮的发白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虽不能驱散冬末初春所特有的寒冷,可说到底总能多多少少给人一些温暖的感觉。
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选择这么一个大好天气抵达东京,按道理说,他们的心情应该是很不错的,可与此相反的是,他们的情绪现在不仅不好,而且还是极其不好,用莎拉的话说,那就是天上的乌云全都跑到他们两个人的脸上去了,谁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说错了什么话,那就等着倒霉吧,别的不说,至少这一顿臭骂是挨上了。
其实也难怪霍维两人的心情不好,自从郭守云遇刺之后,长达一周多的时间里,这两个人就连一次好觉都没睡过。在最初的两天,他们满打满算的认为姓郭的家伙又在玩装死那一套了,所以呢,很多事情也就没往心里去,可随着事态的发展,尤其是在郭氏集团做出了郭守成继任集团总裁的决定之后,这两个人就坐不住了,他们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保不准……保不准一项命大的郭小子,这次就真的栽在东京了。
郭守云的那条命或许不值钱,可问题在于,现在两位巨头离不开他了,没有了他在背后支撑,别说是强大的政治野心能不能实现了,他们这两条命能不能保住都得另说。
就是带着这种忐忑不安得心情,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偷偷跑了一趟哈巴罗夫斯克,同郭家那些“遗孀们”见了个面,至于说他们最终得到的结果,显然是不那么让人开心的——整个远东一片愁云惨雾,妮娜整天把自己闷在丈夫的书房里谁都不见,而叶列娜那几个女人倒是很坚强,不过同她们那长达半个小时的会面中,这些家伙前前后后所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直到最后,莎娜丽娃才说了那么一番较为重要的话:这两天波拉尼诺夫要去东京,把郭守云“接”回来。
这么一句话,让霍维两人的心直接凉透了,两人当时也不多考虑了,什么政治利益啊、经济利益啊之类的东西,他们全都懒得去顾及了,跟郭守云交往近十年,虽然说此间大家龌龊不断,甚至还有你死我活硬拼的时候,可说到底,三个人还是朋友,而且是真正可以患难与共的朋友。现在,三巨头中去了一个实力最强的,剩下两个恐怕也无法幸免了,所以,霍维两人在那时候就只有一个想法,把老朋友的遗体接回远东,帮他把后事办了,然后呢,想办法劝说郭家这一大伙子人尽早离开远东。什么集团啊,权势啊,基础啊的,这些都别要了,带着钱跑路吧,老实说,尽管这几年郭守成成长的很快,可说到底,他都比不上他那位大哥,远东这么大的“场子”难免有个内斗得情况,郭守云在的时候,他可以镇得住所有人,而郭守成镇不住,别看两人是亲兄弟,那也不行,毕竟那些环伺左右的野心家们不可能理会这一点。
一个人活着,大家可能感觉不到他的过人之处,可是一旦这个人不在了,他所能起到的作用立马就凸显出来了。就拿现在的远东状况来说,在惊闻郭守云东京遇刺的消息之后,整个远东共和国的政府工作基本都停顿了,就连时下最紧要的议员、总统大选这些事,现在都没人去关注了。
在哈巴罗夫斯克停留了两天,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心情沉重,而今天抵达东京,他们就是与波拉尼诺夫一起过来的,按照两人的想法,他们这次就是过来接运郭守云的尸体的。
东大附属医院这段时间的戒备森严,数百名军警将郭守云所在的脊椎外科楼区围个密不透风,任何人要想进去,都必须有东京警视厅专门下发的通行证,即便是波拉尼诺夫他们这些人也毫不例外。
很明显,要通过警视厅那边的关系搞到证件实在有些麻烦,幸好的是,波拉尼诺夫在黑手党方面的关系也很牢靠,再加上他本身就是郭守云最信任的保镖,因此,要先搞到几张通行证对他来说并不困难,至于说真正麻烦的事,就是如何把郭守云的尸体带走,在这种事情上,日本政府方面卡的很严格,即便是郭氏集团要带走尸体,也必须走上一番很繁琐的程序。
霍维两人都看得出来,波拉尼诺夫现在有些失魂落魄,他跟着郭守云已经快十年了,在郭家人中,他这个保镖兼秘书根本不是什么外人,无论是郭守云也好,他的那些女人也罢,都拿他当兄弟般的看待,就连素来刁蛮的东婷,在他的面前都不会放肆,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波拉尼诺夫一家人过得相当舒心。不管在外人的眼里郭守云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对与波拉尼诺夫来说,他的老板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在听到老板遇刺身亡的消息之后,这位前克格勃的精英特工早就打定了主意,他不管这件事情最后会怎么处理,反正有一条是拖不过的,他要给老板报仇。
在东大的外科病房里,霍维两人以及波拉尼诺夫先去看望了一下受伤的莎拉,这小丫头在刺杀当天受了伤,左肩中弹,整根锁骨都被打断了,不过幸好的是,她与助手两个人逃得比较快,随后,在郭守云保镖的接应下,她们住进了东大医院,此后就一直藏匿在这里养伤。
东大医院的医疗条件不是远东那些医院可以比拟的,再加上本身的伤势不是很重,所以经过几天的恢复,莎拉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正是在她的带领下,一行人找到了存放郭守云尸体的无菌病房。
无菌病房里福尔马林的气味很浓,同时呢,阴冷的环境也很容易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在几名保镖的随护下,霍维的等人一走进病房,就看到了那张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停尸床,此刻,床上还摆放着一具被白床单遮盖住的尸体。尽管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但到了这一刻,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脸色仍旧在一瞬间变得铁青阴沉。
“两位先生,”莎拉的肩膀上裹了厚厚的石膏,她抢在波拉尼诺夫之前走到停尸床旁边,一手捏住尸体上的白色床单,轻声说道,“先生身子已经做过很细致的清理了,可是因为体内毒素无法清除,所以……所以这脸色不太好看,你们最好有一点心理准备。”
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绷着脸,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两位巨头的回应,莎拉侧过身,轻轻的掀开了尸体上的被单。
此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具穿着了崭新西装的尸体,在那副衣冠楚楚映衬下,尸体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很安详,没有半点肌肉抽拧的痕迹,如果细看一下,甚至还可以看到尸体嘴角上所挂着的浅浅笑意,美中不足的是,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另类,那是一种青紫中带着浅绿的色调,尤其是在脖颈的位置,那一抹无法掩饰的浮肿真是看得人心惊肉跳。
“哎!”两只眼睛在尸体上逡巡良久,霍多尔科夫斯基仰天长叹。尽管没有靠过去仔细查看,可他还是能够肯定,那床上躺着的就是郭守云,他那张招人嫉恨的臭脸,到死了还挂着那种阴笑,这人真是……真是他娘的王八蛋。
想到过去的种种,尤其是三巨头彼此间的恩恩怨怨,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心伤之余,真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之前他从未想过,床上躺着的这个家伙,竟然在自己的心目中占据了如此大的一块空间,朋友,这个词平时说着很容易,可往往只有在这种生死异路得情况下,一个人才能察觉到自己同死者之间的友谊有多深,有多重。
“他……守云走之前,有没有什么事情交代下来?”相比于年轻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的心情倒是还算冷静,他那干裂的嘴角频频抽搐一番之后,轻声问道。
莎拉知道这是在问自己呢,她摇摇头,说道:“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先生从进入抢救室那一刻就在昏迷,直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他不说我也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闭着眼睛说道,“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临到最后,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留着什么牵挂的。这样吧,波拉尼诺夫,你明天就秘密护送你们先生返回哈巴罗夫斯克,到那边以后告诉守成,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后事处理完,十天吧,最多不超过两周,他们必须离开远东。”
“那……您和维诺格拉多夫先生……”波拉尼诺夫有些心神恍惚,他下意识地问道。
“我们去莫斯科,”维诺格拉多夫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慢悠悠地转过身,“毕竟守成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我们……”
维老头的话说到这儿突然噎住了,因为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赫然看到病房的门口多了一个人……也许是多了一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