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屋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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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镇中的惨象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张凉还是第一次在那些面目如死者一般苍白、僵硬的神职者们看见表情的变化。

教会镇,这个原本比起亚楠中部城区要清净的多的区域,在现在已经彻底沦落成了一个充斥着死亡的死地,在失去了它们的秩序维护者后,血月之下的城镇便被笼罩在了野兽的吼叫与幸存者的哀嚎之中。

但无论是人声,还是那些兽吼,张凉都没有办法从中获取到任何与理智和人性有关联的信息,在这些声音之中,他能够感受到的就只有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彻头彻尾的绝望了。

张凉走在队伍靠后的位置,握着长剑剑柄的手掌有些发冷。

他并不想将眼前的这一切归咎到自己的身上,在进入教会镇之前,他也反复地在心底里对自己强调了这一点。

血月本就应该降临,甚至可以说,它早就应该降临了,只不过蜘蛛罗姆的存在,以及那蜘蛛神祇其本身所具备的特性使得这个狩猎之夜永久地停留在了血月即将降临前的那一刻。

街道旁,一具与野兽尸骸纠缠在一起的居民尸体引起了张凉的注意,二者在生前显然是经历了非常骇人的搏斗,四周的地面、墙体上满是已经彻底干涸了的血渍,甚至还有一些零碎的肉体和毛发碎屑。

野兽的嘴巴几乎将那教会镇居民的脖子活活咬断,但作为回应,死者的整个手掌连带着手掌中所握着的那把尖刀从侧面直接贯进了野兽的眼眶当中,在他的胸口与腹部,还有着数道几乎可以将他的身体撕开的裂口,不知是野兽在之前的进攻中制造的,还是野兽重伤将死时的挣扎所造成的。

张凉离开了这两具尸骸,它们只是诸多惨烈死者中的两个而已,甚至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两名神职者迅速地将死者的尸骸移到了相对僻静的地方,而张凉则穿过了队伍,来到了阿梅利亚的身旁。

重返教会区的年轻主教看上去仍然平静,只不过她那抿着的嘴唇和那紧握着挂坠的手却暴露了她此时的真正情绪。

张凉看见她在一具瘦弱且矮小的尸体旁蹲了下来——从外表来看,那是一个被兽疫侵蚀至死的孩子,致命的伤口在胸口,那里被捅穿了,或许是他在逃命时遇上了发狂的居民,也有可能是同行的父母或长辈不愿意让这只潜在的野兽跟在自己的身边,亦或者,只是想让他免受兽化之苦。

“阿梅利亚。”

听见张凉的声音后,阿梅利亚的身体颤了颤,她并未回头,而是直接问道:“猎人先生有事情吗?”

“我想问问,在有关于血月的传闻中,它什么时候才会退去?”

张凉抬头看了一眼那悬挂在亚楠上空的红色月亮,他发现自己甚至没有办法想象出被阳光照射着的亚楠了,或许这个遭受莫名诅咒的城市,甚至这整个空间所拥有的就只有无尽的黑夜吧?

阿梅利亚沉默着,她终于从那具尸体旁站了起来。

“没有。”

简短而异常冷漠的回答让张凉心中一惊,阿梅利亚朝着旁边的神职者点了点头,后者便开始着手处理那具尸骸,这些尸体被堆放到了一起,方便进行焚烧处理。

“敬畏旧神之血……张,你觉得威廉大师为什么会说这样一句话?”

不详的月光从建筑的缝隙之中投射到了街道上,后方突然传来了野兽的咆哮声以及神职人员们的警告声,阿梅利亚对此毫无反应,但是跟在后面的两名教会猎人则同时展开了武器,朝着那咆哮声传来的方向杀去。

“敬畏旧神之血……”

张凉在口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这时,一股寒流却突然窜过了他的背脊,长久以来都对这句话并不怎么在意的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到底什么是“旧神之血”?

可怕的猜想在张凉的大脑中发出阵阵声响,不,或许这些猜测原本就存在于他的脑内,而阿梅利亚的话,则成了惊起那水纹的一粒石子。

关于那些血液的来源与用途,他曾经进行不过不止一次的猜测,一直以来他都将“神血”视为某种由治愈教会以及以前的拜伦维斯所特殊制作的,以血液为基础媒介的某种特殊药物。

毕竟从这些血液的最重要,也是最广泛的用途来看,它们应该是为了针对各种病症与伤痛进行某种以“现代医学知识”都无法解释的快速治疗,但经阿梅利亚这么一提醒,张凉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以来都遗漏了非常多的要点。

“首先,这些所谓神血的最早开发与使用者并不是治愈教会,而是拜伦维斯学院……而学院与学者们发展的一大契机应该就是对那些远古遗迹的探索。”

“神血、神血宝石、内在之眼……洞察力,它们都不应该被分开看待,它们根本就是连接在一起的,这些血液,恐怕真的是来自某些高位的神祇或生物。”

“还有,学院,或者说威廉大师对待血液的看法是从研究、使用到彻底的抵触摒弃,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产生了这种态度的变化?”

“是血月?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张凉面色阴沉了下去,虽然现在才想清楚也早就晚了,但一想到自己可能往体内注入了含有非人成分的血液,他就感觉有些不太适应。

当然,真正让他感到心惊的,还有这轮可怕的月亮后所隐藏的秘密。

所谓“人与野兽的界限变得模糊”,那也仅仅只是血月天象所带来的一层“现象”而已,其背后的本源仍然无从得知。

后方,负责清理野兽与尸骸的神职者与猎人们重新追了上来,按照张凉预定的计划,他要带着这一群人从欧顿小教堂附近高塔下的密道中进入亚哈古尔,阻止那场曼西斯学派的“仪式”不仅仅是阿梅利亚的目标,同时也是他的一个目标。

现在的他已经有些迷茫了,一切看似有了突破,但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所有曾经建立在外界的问题开始以可怕的速度收束,并尽数集中在了张凉自己的身上。

“如果我把自己给解决了会怎么样?”

走在教会镇的广场上,他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古怪的想法,但这个念头下一秒就被他直接泯灭了。

穿过铁门,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的欧顿小教堂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然而,当他本能地将视线投向小教堂的上方时,一种刺骨的寒冷彻底地缠绕了他的躯体,骨头、血肉、呼吸仿若被寒冰所裹,他骤然停住了脚步,右手的教会长剑本能地归入了巨剑剑鞘之中,却是想要将整一把路德维希圣剑抬起。

“张,你怎么了?”

阿梅利亚敏锐地发现了张凉的不对,但她顺着张凉的视线看去,却并不能够在那欧顿小教堂上看见任何的异常。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张凉的眼中,一个有着多条手臂的,巨大的阴影正趴在这近在咫尺的建筑上,那是亚弥达拉。

它巨大的头颅上嵌着数不清的眼睛,密集的肉质触须拖曳在它头颅的下方,它原本应该正对着亚楠的中部城区,或许正看着那轮血月……但现在,它居然将脑袋从建筑的一侧转了过来,那些眼球转向了猎人的方向,它没有任何多余的行动,但这样的注视,却已经为猎人带去了无尽的恐惧与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