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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郑全,张越便让人将这一大箱子文牍,送到了堪舆室之中。
然后吩咐道:“本官要阅读文牍,你们都退去楼下,不许任何人上楼打扰本官!明白了吗?”
“诺!”宦官们虽然不理解,但宫里面从来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服从。
等他们都退下去,楼梯间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张越便坐下来,将箱子里的文牍,一件件拿出来,摆到案几上。
很快,案几就摆不下了,只能放到地上。
不多时就磊成了一个数尺大小的文牍小山。
看着这些文牍,张越撇了撇嘴,倘若是旁人,恐怕光是将这些文牍全部看一次,粗略的浏览一次,起码也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若想从中研究出点什么东西的话,那至少也需要半个月以上。
然而……
在张越面前,这些文牍不值一提。
他坐在案几前,以几乎是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的阅览着所有文牍。
几乎是一分钟看一卷的速度,两三百分文牍,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被快速浏览。
放下最后一份文牍,张越就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推开门仔细看了看整个阁楼,直到确认没有任何人影、人声,他才复又关上门。
然后在书架的一角僻静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闭上眼睛。
须臾之后,他就出现在空间之中,走到小山脚下。
此时,七株瑾瑜木已经有两株自然成长到了可以结果的状况。
从测试来看,这些瑾瑜木的结果CD应该是一个月左右。
这倒也符合张越先前的推测。
既然是如此,张越自然知道,CD转好了就得赶紧用。
不然就是浪费!
他从已经准备好的竹简之中,选了两卷,拿着它们,走到一株已经成熟的瑾瑜木前,将之放到它的身下。
半个时辰后,张越重新回到了堪舆室之中。
此刻,他的脑海之中,所有有关新丰县的简牍内容,都像被储存在硬盘之中的信息一般,只要想知道,心神一动就立刻浮现。
“这作弊方法还挺爽的……”张越笑着低声说道。
以瑾瑜木的回溯功能,他完全可以在未来,将所有他想牢记的东西,全部复刻于心。
真正的变成那种,过目不忘,记忆超群的超人。
就像方才那般,三百零八分文档、奏疏和报告,现在已经烂熟于心。
只是,汉室的文档档案和报告,所陈列的数据和事实,有些凌乱。
张越想了想,便在堪舆室之中,找来一张三尺长的帛布,然后,提起笔在帛布上做了一个表格。
按照他所回溯的文档和报告里提及的年代、日期的数据,分别进行整理。
自高帝十年改骊邑为新丰县,直到今天。
历代新丰县的上计文牍、大臣们的报告、采风御史们的奏疏、历代内史对新丰县的调查和人口土地普查,全部列于表格上。
这个事情做起来很是琐碎,好在,张越经过空间回溯后的记忆,足以使他能如计算机一样,随时检索和提取相关数据。
纵然如此,他也一直忙到第二日凌晨时分,方才将这个表格填写完毕。
望着布帛上的表格,张越放下笔,开怀的笑起来:“这才对嘛!”
而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表格,是一个自高帝至今,新丰县人口、土地、人民訾产登记的详细报告。
高帝、太宗和先帝和当今太初之前的数据比较少,只有一个详细的概述。
这也是刘氏制度。
档案超过一定年限,就会销毁,只留一个汇总文档。
但这些数据,也告诉了张越,新丰县在太初元年前的基本变迁。
自太初后,数据就变得详细起来。
每岁上计吏报告的户口、赋税、百姓訾产情况、牲畜保有量,都非常详细。
这要感谢张苍,当年正是这位汉家名相,当年创造了上计制度,并以数学形势规定必须上报历年详细数据。
只是……
看着表格,张越的心情有些沉重。
从表格可见,过去百年,新丰县的人口增加了十倍,达到了在册始傅人丁五万余人。
户口增加了六倍,从高帝时不过两千户,及至今日在册户数一万两千一百余户。
但,土地面积,却只增加三倍。
从高帝时的两万多亩,增加到如今的不过七万亩。
其中,还有很多是山陵梯田和沙滩荒地。
真正的水浇地面积,不足一半。
换而言之,新丰县的人口与土地,已经不成正比。
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的社会模式正在崩溃。
自耕农家庭,正在飞速破产,中产阶级的数量,以可见速度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大量营养不良,衣衫褴褛的贫民、佃户和奴婢。
社会财富在向着一小撮人集中。
从统计的訾产情况来看,新丰县超过七成的土地和八成的财富、牲畜,被不过三成的人口所垄断。
虽然还谈不上富者阡陌连野,贫者无立锥之地。
但,豪富者挥金如土,丧葬过度,而贫穷者衣不裹体,食不饱腹的情况已经普遍出现了。
若不加以改变,再过二三十年,恐怕整个新丰县,就会只剩下聊聊几十户地主能拥有土地和财富。
其他人,统统将成为他们的奴婢、佃农。
“必须要想办法改变,想办法扩大耕地面积,增加水浇地的规模……”张越在心里想着。
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他这个县令上任后,手里面还能握有一批数量不菲的可以用来调节社会矛盾的公田。
这些公田的数量,大约在七千亩左右。
是元鼎年间,告缗政策的产物。
握有这些公田,张越就还有能力,对社会财富与不公形象进行一定程度的再分配。
但还不够!
因为,从表格上,张越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新丰县户口从太初元年到现在,居然没有再增加了!
反而有些年月,户口出现了负增长。
这当然不是人口停止了增长。
而是大量的百姓,逃亡了。
他们消失在官府的视界,远离了国家的控制。
张越知道,自己上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恐怕就是要想办法,让这些‘消失’的户口‘不存在’的人民,重新出现在户籍之上。
“看来,得准备去新丰县考察了……”张越将表格收起来,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