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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站在一个小小的土丘上,拿着算盘,一边讲,一边演示着种种珠算的技巧。
期间掺杂了一些后世的记账、会记常识。
这些都是他从记忆回溯出来的小窍门。
台下两百三十七人听得如痴如醉,心痒难耐。
“这珠算之法,竟如此恢弘神奇……”
“居然还可以如此使用!”
人人内心震动,听讲起来更是一丝不苟,生怕漏掉一个字。
甚至还有许多人,一边听讲,一边奋力做着笔记。
这是因为,当世讲学,一般都只讲一次。
听得懂的自然懂,记住了的自然记住了。
至于余下那些听不懂也没有记住的渣渣?
不就是孔子当年所谓的‘朽木不可雕也’的学渣吗?
根本不会有人像孔夫子那样循循善诱——又不是至亲子弟,犯不着。
这使得汉室的寒门士子们格外珍惜每一次听讲的机会。
当年董仲舒在世之日,每次开讲,都是听者如云。
甚至有从雒阳、临淄,不远千里、万里,专程入京听讲的学子。
是故,别说这些人了,就是陈万年、胡建、桑钧,也都是如同乖乖学生般,安坐在地上,奋笔疾书,拼命记忆。
只有刘进虽然听得也很认真,但却还有工夫,观察周围。
“张侍中这‘军训’之法,真是有着奇效啊……”刘进啧啧称奇的看着那两百余名士子。
较之于十余日前,这些人现在几乎是改头换面了一般。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特殊的精气神。
所有人的坐姿、身体,更是整整齐齐。
可以想象,未来他们下到基层和各地,必将给新丰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尤其是,秋收之后马上开始的大修水利。
有这样一支精干官吏的存在,必定可以让事情变得更加顺利和有序。
……
张越将自己这些日子里,整理出来的一些珠算的诀窍与使用方法和应用场景,向着准官吏们,讲演了一遍。
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自穿越以来,他就很少喝茶。
并非不爱,只是不习惯此世的茶水。
因为,汉室的茶叶,炒茶技术还没有出现,是故都是煮茶。
而且还喜欢放姜和盐,喝起来总感觉很别扭。
就像后世喝过的红茶与尝过的咸豆腐脑一样,完全无法接受啊!
清凉的井水,流入喉咙,让人感觉身心俱爽。
“诸君可有疑问?”张越轻声问道:“可有不懂之处?”
“若有不妨请说……本官当答疑之……”
此话一出,全场立刻就轰动了。
人人激动万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可以提问?
wtf!
这也不能怪他们,当世的大儒们,甚至就是民间的各类工匠匠师们,也都素来是不会给旁人解释的。
只有那些得到他们认可的衣钵弟子、精英门徒,才有资格向其请教。
正如《论语》之中,只有子贡、子路等少数人可以向孔子请教。
其他人,哪怕是七十二门徒中的,也只能充当背景板和路人。
于是,无数问题,立刻排山倒海的向张越涌来。
一个可以亲自请教的机会?
所有人都知道,这有多么珍贵!
张越却是轻轻笑着:“诸君不要急,一个个来……”
此刻,他如孔子在世一般,温柔而极有耐心的看着众人,让人不由自主就生出倾慕之情。
没办法!
在当世,知识就是力量!
而诸夏民族素来尊师重教,甚至将师长列为与君父父母一般的存在。
而什么是老师?
传道授业解惑的就是老师!
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是齐齐恭身,拜道:“敬谢侍中授业之恩!”
唯有刘进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张卿果然如过去一般,从未有变啊……”
自认识这个同龄人开始,他就不藏私,爱分享。
过去如是,现在如是,并未因为身份地位变化而改变。
……
这一讲,就一直讲到傍晚,直到天色渐晚才算结束。
而张越成功的通过这一次讲义和授业,将这两百三十七名年轻人收入麾下。
他与这些属下,虽有师徒之名,却已经有了师徒之义。
以当世价值观来看,这些人未来无论如何,都是不太可能背叛他,更别说与他为敌了!
当然,前提是他张越不能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或者做出让他们难以接受和理解的荒诞行径。
“这两百三十七人,就是我的星星之火啊……”张越收起算盘,在心里想着。
他们是最适合传播和介绍张越搞出来的各种新奇事物的媒介。
有了他们,改变世界,便有了坚实基础。
当然了,在现在来说,羽翼还未丰满,张越与他们都应该遵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原则。
暂时可以在公羊学派的羽翼下,逐渐成长。
想到公羊学派,张越就看向长安方向。
昨天贡禹已经带来了董越的书信。
在信里董越邀请他去太学讲一讲,与太学生们交流一下。
这正和张越的心思。
也是该去一趟太学,与公羊学派达成联盟了!
心里面正想着这些事情,就听到刘进走过来,对他道:“张爱卿是打算回长安了吗?”
“嗯!”张越点点头,道:“过几日奉车都尉霍令君大婚,臣早已得到邀请,得去一趟……”
说到这里,张越就有些头皮发麻。
这霍光结婚,虽然只是续弦。
但也不能空着手去,总该带点礼物。
从上次各位大哥给他的礼物标准来看,恐怕此番自己要大出血了!
更可怕的是,很快说不定其他大哥也要有喜事。
譬如说,暴胜之的儿子就快要完婚了,还有张安世听说其妻快要生了。
这些都要礼物!
而他这点家当,怕是要不多久就要挥霍一空。
这也是汉室大臣不得不贪污、受贿和爱钱的原因。
单单是正常的礼尚往来,就不是一般官吏俸禄甚至一般列侯封国食邑所得能负担得起的。
整个汉室历史上,就两三个丞相没有受贿。
而这几人全部都是以清贫闻名。
譬如已故的平津献候公孙弘在世的时候,除了外面的朝服,里面的衣服全部打满了补丁,家里的床榻上的被子更是破破烂烂。
其夫人甚至还要给别人家浆洗衣物来补贴家用!
没办法,穷啊!
张越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但他也不愿意去贪污,只能是想办法,给自己找点营生来赚钱了。
就像历史上张安世所做的那样——张安世自己在家养了上千名善于纺织的女工仆僮赚的盘满钵满,以至于史书记载‘富比大将军光’。
他本人也由此成为了第一个权贵资本家。
刘进听着,却是笑道:“正好,孤也要回一次长安,不如卿与孤同行!”
“诺!”张越笑道:“敢不从命?”
“父君从郁夷回来了……”刘进忽然说道:“传孤回去拜见……”他看着张越道:“父上还想见一见爱卿……”
“家上要见臣?”张越连忙肃然问道:“有什么事情?”
“卿不用担忧,是好事!”刘进神秘地笑道:“父君在郁夷救灾,多赖爱卿的‘张氏车’之力,所以打算赏赐爱卿……”
赏赐?!
张越一听就喜笑颜开了,老刘家素来豪爽。
这位太子殿下,更是完全继承了刘氏的光荣传统。
听说,在过去博望苑的诸生每岁都能得到这位太子价值超过数千万钱的钱帛黄金以及土地!
张越不敢奢望太多,给个几百万,先救救急也是好的。
“对了……”刘进忽然对张越说道:“孤的爱妃史氏快要临盆了……”他笑着对张越调侃:“爱卿可要准备一笔厚礼才行!”
“史皇孙?”张越在心里想着:“历史上那位汉中宗就要出生了吗?”
就听着刘进说道:“孤可是打算,若生的是皇曾孙,就让他日后拜卿为师……”
他这辈子,受够了被老师们欺骗和忽悠。
不想自己的下一代也有如此遭遇。
张越听着,连忙拜道:“殿下厚爱,臣感激不尽!”
……
张越和刘进说话的功夫,自由活动的士子们已经组织起了一次橄榄球比赛。
立刻,整个山谷都变得热闹起来。
一时间,尘土飞扬,汗水四溅。
张越拉着刘进,一起走过去,占了个地方,看起比赛。
其实,张越推广橄榄球运动,也是没有办法。
因为,此时没有橡胶,自然做不来足球、篮球。
而原有的蹴鞠运动,却又过于简单。
没有办法,只好拿出连他自己其实也不懂的米帝第一运动橄榄球,从回溯来的记忆里,捡了几条道听途说的规则,再修修补补就上马了汉室的橄榄球运动。
目前,这项运动的规则很简单——除了不能恶意伤人和破坏伤人外,其他手段都可以使用。
总之就是撸起袖子就是干。
出乎意料的,这项肌肉碰撞和比拼力量与意志的运动,立刻就俘获了人心,得到了几乎所有观众和运动者的爱好。
对于汉人来说,再没有比这项硬碰硬的男子汉的运动,更让人痴迷的了。
就连刘进和他的期门军,也迅速沉迷了。
这些天,期门军的士兵们,一有空就组织类似的橄榄球比赛。
因为有着各种护具,受伤的可能性被降到最低。
哪怕受伤也只是皮肉伤,所以,连期门军的军官也不阻拦。
相反,他们也沉迷了。
据说,带队的校尉,打算回长安后将这项运动推广到六校尉中,让那些‘娘娘腔’(特指北军中六校尉之外的部队)见识一下什么叫真大丈夫。
刘进看着比赛场上的人仰马翻,忽然对张越笑道:“这所谓橄榄球,恐怕马上就会风靡天下了……”
“嗯?”张越不太理解,纵然有北军推广,在张越看来最多也就盛行关中,可能日后会推广到边塞地区——在张越看来,在边塞才是橄榄球真正发展的地方。
但推广到天下?
这怎么可能!?
旁的不说,齐鲁的士大夫们大约就不会喜欢这项运动。
“因为……喜欢它的人马上就要入京了……”刘进笑着道:“孤的皇叔,广陵王已经奉诏准备入京朝请了……广陵皇叔若见到这个橄榄球运动,怕是要将爱卿视为知己了!”
广陵王刘胥,当今天子诸子之中最奇葩的一个!
这位大王人送外号‘小霸王’,据说勇不可当,有生撕虎豹之力。
他最爱的运动就是斗兽,而且看的兴起,自己拿着长剑跳下去单挑虎豹棕熊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在张越回溯的史料里,这却是一个逗逼!
他在后来想当皇帝都快疯掉了,居然在家里请了几个越地的巫师做法扎小人,天天诅咒昭帝和宣帝,希望他们赶快死掉,自己才能上位。
这个逗逼要入京?
那刘旦和刘髆不也要回来了?
汉制,诸侯王三年一朝长安,这是制度,除制度外,没有诏命诸侯王不能离开封国。
而刘髆、刘旦、刘胥都是同一天被封的,同一年就国的。
是故,回来一个,其他两个也都会回来。
而诸王归京,这长安恐怕就要热闹起来了。
诸王可都有着支持者和派系。
特别是昌邑王刘髆,可谓是如今太子刘据的最大威胁!
旁的不说,刘髆有个舅舅叫李广利,这就足够!
是故,每次诸王归京,长安城都要风风雨雨,热闹很久。
不过,张越一点也不担心刘髆,因为他知道刘髆活不了多久了。
但刘髆的太傅,却让张越忌惮不已。
此人名曰:夏侯始昌,乃是公羊学派的巨头。
最重要的是——他是谶讳派的领头羊和领袖。
自董仲舒去世,带着公羊学派一头扎进了研究‘春秋之中非常可怪异之事’的就是他了。
更麻烦的是,此人极为顽固,从张越回溯的史料来看,这位老先生对于谶讳之说可谓走火入魔了。
在历史上他与其子夏侯胜、后来的丞相黄霸,一起合力将谶讳学说发展成为公羊学派的核心。并在西汉末东汉初带起了一波谶讳政治的高、潮。
他要回来的话,可能会妨碍到张越影响和拉拢公羊学派的努力。
“没办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越在心里想着。
同时他知道,是时候再去回溯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公羊学派的经典论著了。
在张越眼中,毋庸置疑,这位夏侯老先生已经成为了一个大BOSS。
刷掉他,才能奠定自己的地位,才有可能将公羊学派引向一个正确的道路。